*第一人称,有私设ooc,角色死亡预警,BE骨科预警
*全文7.6k
嗜甜与否都会尝尽苦楚
【何为甜】
雨好像停了
我希望它不再下,悲伤也不再下
其实矮院的围墙连路灯杆都遮不住
夜里总会有被叶影切的稀碎的光落到院里,坐在房檐底下的小窗台上就能看见日出日落的光照进室内,透着让人呼吸变慢的古怪气氛,不论哪种光,我都麻木地看着
檐边挂着一串长长的雨链,总让人有想揪一把的冲动,下雨时屋顶的水流会顺着金属链哗哗啦啦往下落
哗哗啦啦,不知疲惫,奏响着特意同雨共演的伴奏,风景与雨曲同鸣整个院子都会喧闹很多很多,可平日里院子最安静
我不明白它与排水管的区别,也许是有格调,也许是更昂贵
雨链难打理,其实用处并不比排水管大,我只知道鼬很喜欢,他喜欢在下着雨时坐在靠近雨链的窗边,听着原本只有在雨中才能听得清楚的雨曲,像是他自己身在其中,淋着不知何时停下的雨
“哥哥”
“怎么了”
声音不大,被雨一蔓几乎听不清
“为什么只有我和哥哥回来了”
他没有回答我
雨水途经链条连接成一寸又一寸的银色交汇,倘若日出日落与这样的雨在同一时刻出行,室内光线应该会比任何时候都漂亮,也许只有他知道
也许这就是他喜欢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的原因
“因为”
他这次声音大了一些
“没有为什么,因为你和我不一样,至少我希望”
为什么希望,哪里不一样
我没再问,他没再答
房檐边铺了四十七片瓦,一片瓦片偏偏就掉了下来,狠狠砸在我头顶,察觉到裹着甜的铁锈味慢慢滑入我口中,痛感才开始蔓延,我哇哇地哭,脸颊攀上几道活跃的血滴
鼬被我的哭声吓了一跳,转头就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,并没有手忙脚乱将血越抹越脏
他似乎不是因为血而惊慌,而是我的哭闹
他冰凉的手掌携着另一份冰凉的手绢轻轻擦去泪痕划过一般的血滴
“好痛…哥哥”
话里难免带了委屈,沾着血的瓦片落在地上,殷红融入斑驳的遍地潮湿,将我擦干净后起身,一脚重重踩在瓦片上,踩碎了,碎屑四溅
“不哭不哭”
他指尖的温软触感停在我侧脸,耳周还留了一些他未察觉的猩红,我用手臂将它无声抹平,直到融入我的脖颈
“好痛…”
我不依不挠地说着,他并没有精通安慰人的手段,只是拙劣地用另一只手摸着我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脸,而痛感竟然也减轻了许多
那些血让我回想到他的眼睛,他在某天夜里眼里也泛起这样的颜色
他那时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,而他看着我身后背负了许许多多的院子,做出了一个决定
“我想,带你去别的地方,离开这里”
“或许就能改变了”
后半句是他压低了许多的碎碎念,并没有下雨,所以听得格外清晰
“别的地方?”
他依旧摸着我的脸,可不再出于安抚,而是出于某种我不得而知的私心
血液的腥甜在口腔徘徊着,止步不前
长长的路,远远的城市,并没有改变什么,并没有让什么脱轨
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你了
初次在那座墓碑前我这么想着,我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,我这么想着
佐助其实不爱吃糖,他不是很喜欢甜的东西,我也只有在成长后才认为附着甜味的东西让人不忍心下咽,温软充斥着口腔,轻触每寸味蕾,糖分在暖意的催促下融成无声的流,欲将身体里堆积的不悦驱散
短暂的喜却随着擦过欣欣小雨的风,逸散在后知后觉的无边失落里
柔情发腻,甜味也成了挤压着沉重心绪的累赘
“甜吗?”
我的声音被风声雨声淹没
他没有回应我,糖纸落到泥泞的洼里,绚丽的颜色在雨中与糅杂的细小花瓣斗着艳,雨滴拍打在糖纸上,它缓缓沉入地底
“难吃”
明明没有同一个喜好,口味上都不一样
城市里没有屋檐,于是也没有雨链
“你和鼬真的很像”
指尖沾了些黑褐色的糖水,靠近他的脸时,他盯着我看,好像从来都是这般平静,我在他脸上划出两道泪沟的形状,皮肤挂不住那样特殊的颜料,顺着双颊流下,滴在他锁骨上,有些滑稽
他好像在难过,道不明的情绪最终浮于表面,他捧起我的手,将那颗化了一半的糖放进口中
屈服吗?好像不是
“我是佐助”
他从一开始就没认为这是馈赠,甜味对他而言更像惩罚,声音如含着流不尽的泪,今天的他不同于以往的桀骜,明明他没有犯任何错
“我知道”
“看着我,我是佐助”
我明显触了什么逆鳞,他没有发火,而是在哭诉
“嗯,佐助,我的亲弟弟”
“为什么要说我像他,我不是他”
我替他将泪沟一样的水痕抹去
我又拆开一颗糖,那份留恋未散,山脉不见头尾,我却知它正冗长绵延,树低矮,从不低于平地埋于渊源,檐上的蛛网雨水更迭了一年又一年,城市灯光透过一片雨栽到跟前,什么都看得清
我看向佐助
“哎呀,我在干什么,给你弄得这么脏,我带你去把脸洗干净”
“我自己去吧”
我也希望,雨永远不再下
可他看着我,他让我知道雨不会停,所以只能希望,希望渺茫
【苦艾草】
苦艾草总是被冤枉
山间的风刮过院落后刮得凌乱,直愣愣地打在脸上,吹得远处那片一大片绿油油激起一层又一层的起伏
有一块地空着,同旁边的田地一样被打理的很好,却寸草不生,一副无人问津的模样,像是不被抱有任何收成的希望,风一视同仁般也吹过这片赤裸裸的地
“哥哥,为什么只有那块地方不种东西啊”
我坐在门槛边, 随着我的视线望向了那片空缺,手中的签子扎了一颗糯米丸子递到我嘴边
“大人们说,是那片地里长过苦艾草,后面不论种什么都会苦苦的”
仿佛本身就是它的罪责一般
“真的吗,会这样吗?
那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不知是主动还是被动种过苦艾草的地该怎么办
“我也不明白”
他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解,但他自己似乎也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
“那它岂不易这辈子都只能种苦艾草了,好可怜”
“它只是一块地,没有生命”
“什么没有生命啊”
话里涉及了认知范围以外的东西,我拧了拧眉头,盯着那块地
孩童总会替沉默的东西担忧,和同情着那些只能摆着古怪姿势的布娃娃一样,我莫名有些同情光秃秀的土地,被附上了苦艾草的气味,好像不论即将迎接的往后余生有多甜蜜,苦味都是会潜伏着,渗透到每个角落
离开了温巢的某天,外面刚下过了一场很大的雨,连门前那不知名的草本植物都像是被冲失了味道一样奄奄一息
鼬提着被淋得一塌糊涂的身子跨进门,带上了不少还没来得及被甩干的雨水
我应该是提醒过他的,要带上伞,夏季闷热且潮湿,不论烈日不论雨水都是摧残,都应该被隔绝在外——而他身上除了一件总是被他的眼光宠幸的大衣,就只剩兜里那几颗亮晶晶
他将兜里的东西摆在桌上,走进房间沉默着将湿漉漉的上衣换下
“这是什么啊?
他没有回答,也没有阻止我拆开
“可以吃吗?
里面是像糖果一样的东西,他点点头,而我将糖果放进口中,那股苦味混杂着迷离的甜味溢散时,他才摆着捉弄我的心思开口
“这是苦艾草糖”
“吃了就不能浪费”
在我想将糖果吐出来的前一刻,他低声道
“好苦”
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有些戏谑又藏着其他情绪的脸
“你故意的”
“是你刚才选择了它,你选择相信它的味道”
“什么选不选择……这哪能算糖果啊,为什么要买这样的”
他再次沉默,也拆了一颗,面无表情地含在嘴里,像是在喝没有味道的白开水一样平静,仿佛那样钻心的苦也同雨水一样让他不在乎
“你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了,却不记得它是什么气味吗”
我带着怨念胡乱嚼吧了几下,将剩下的糖吞了进去,他失笑
“你开门时还看了它一眼”
他将另一颗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糖果递给我
“这个会甜一些”
放晴后苦艾草不再垂着脑袋,鼬说苦艾草糖里其实不一定有苦艾草,它真正的用处并不是变成惹人喜欢的甜点
它也不会莫名让什么东西变苦
可很多时候是他的味道在咎由自取
“后来呢?后来怎么样了?”
佐助窥见我浮于眼尾的哀色,抬手抹去那滴挂了许久的泪,随之汹涌的翻涌感在心口处作祟
“后来……后来呢…”
苦艾草芬芳的气味猛的窜进他的鼻腔,他的表情如我意料中那般复杂,顷刻间,哀色移到了他的眼前,他比我坚强得多,从不会纵容泪水就这么没来由地往下落
“后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,结了婚,偶尔会写信告诉我他还好,他的未来很圆满”
“你知道的,他的女儿很可爱,叫小柚子”
我迷迷糊糊地回忆着那些与他有关的过去
“可是”
佐助迟疑了片刻
“我记得大哥没有女儿啊…?”
深不见底的苦涩从甜丝丝的糖壳中溢出,开始作恶,冰凉凉的糖果随着舌尖在口腔中滚动
“那应该,是我记错了,他应该说过如果他有女儿,会叫做小艾”
“他甚至没有结婚”,佐助纠正了我的话
“他甚至没有活着”,佐助再次纠正了我的话
我无暇思考他为何会比我更清楚这些,苦艾草硬糖抽去外衣,味道伴随着难以言说的心绪
“你都知道,为什么要问我呢?”
“你以后也应该像我想的一样,找一个喜欢的姑娘,结婚,生子,总不能一辈子和姐姐待在一起”
佐助接过了我递给他的糖,糖果入口的瞬间他便皱起眉,碍于我和他说过的不许浪费的原则,他这次没有把糖吐出来,用力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
“为什么不能和你……”
因为
“因为”
他的下一段话显而易见,他张张嘴,没有打断我
你是我的亲妹妹
“我是你的亲姐姐”
我当然希望你能幸福
“我当然希望你能开心”
我笑着,将糖纸放在他手心,向里的那面还粘着些许糖水,向外的浅灰色紧贴着他的肌肤,他没有收集糖纸的习惯
他看着我,像是看一根深埋在苦艾草丛中的根系脉络
“四份苦艾草,其余十分之六随意”
“鼬先生……哦不是,是你啊”
【孩子】
同恋人般的话究竟有多少次被冠以亲情说出口
下着雨更容易无所事事
我像平常一样等着他回家
娇生惯养的新枝新叶对雨滴说着不分轻重,天空会错了意,任雨更加肆无忌禅,雨声逐渐淹没了人潮中对翻脸天气的咒骂声
鼬这次带了伞,所以他到家时身上还很干燥
“回来啦?外边冷吗”
“不冷,还挺暖和”
不知是调侃还是实话,他收起伞,目光看向别处
照例的虚寒词爱后便又是一阵沉默,熟悉的疏离感再次萦绕身侧,他不关心我今天做了什么,我不在乎他的心情如何,这里静得能让雨声蔓延到每个角落
“你今天…去干了什么”
他原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、闻言才转过身
“上一次坐一起说话是什么时候?”
“呃……上次,上个月吧?”
我没有刻意去记这样的日期,只记得这种疏离感至少缠待了一月
“你一直盯着我看,是有别话的要说
他一直紧绷的表情温柔了许多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可奈何,青春期萌芽的好奇心繁多,而他总能准确猜测
鼬从来都很爱吃甜食,他从前并不喜欢苦涩的味道,而这样那样比天气变得更迅速也比天气难预测的命运,他自与我相识以来,从未尝到过甜头
以前的糖果是甜的,他身上的口袋里总是或多或少会兜着几颗,大多数时候这些糖都不是落到他自己嘴里,我眼巴巴地看着,扯着他的袖子,一边说想吃糖果,一边将不老实的手伸进他的衣服口袋里摸索
他的口袋里总是被捂的暖融融的
“今天吃的糖已经很多了,所以不可以”
偶尔他也会制止我的得寸进尺
我从前很喜欢盯着他吃糖——他剥开糖的动作很轻,糖纸很完整,被他叠成一个整齐的小方块,放进另一个口袋,不知道爱吃糖的人能积攒多少这样的东西
重视?可他一直含着糖看向远处,不论是从前院里被矮墙遮挡了的山,一片低矮的树,大门挂着雨滴的蛛网,还是现在桌边的窗,迷糊看不清高楼大厦,视线漂浮着,落回我身上
而现在我也喜欢盯着他
“又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糖何时消融殆尽,他不自知,糖何时被他举了很久未拆开,也是如此
“哥,你好像,最近很郁闷”
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和我提及他的内心世界,成年人极少敞开心扉
“郁闷吗?算不上”
“我想知道是什么,也不想听我听不懂的话”
我将他刚递给我的糖果握在手中
“你没必要弄懂的”
“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!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,难道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吗?”
我有些激动,他摇摇头,不知道在否定哪个
“沉剑溺于湖泊,唯有深陷才能窥见,其他不过是刻舟求剑”
“这和你的不高兴有关系吗?哥”
“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小孩”
他从上衣里摸出一颗我没见过的糖果,上面画着一只三色团子,颇像我小时候的手笔
“一直没有不高兴”
他的眼底泛起熟悉的明色,将我搂进怀里,他的大衣外侧还残存着室外的凉意,手臂动作小心翼翼,我不明所以,只觉得往后会留恋,而他见我回应,也没有动作,少见的相拥也少见地持续了很久
“以后你要好好的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只是字面意思”
几滴雨似乎被风卷进窗边,沾湿了我的肩膀。只是我没察觉那份寒冷
“那哥你也要好好的”
我的话贴着他的耳侧
“好”
“哥要高兴一点”
他失语了片刻
“会的”
总折磨着这个孩子的命运,朝着另一个孩子也露出了笑容
我明白,小孩总想得到自己没有的东西
零食,玩具…尤其是——成长
“你不高兴吗,在想什么”
佐助的话拉回了我短暂离家出走的注意力
他穿了一套偏成熟的礼服,与发型也算相衬,那张脸上多了几分英气,原先他皱着眉头,见我回过神来,满眼期待地看着我,小动作不断,低下头整理被压出痕迹的袖口,将尺寸偏大的外套又拢紧了些——其实他的脸已经失去了童年的圆润,稚气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磨得尖锐,眉眼变得锋利
佐助现在不是当初那个能和我呆在同一个被窝的小朋友了
我的刻板印象却还是觉得他像是在偷穿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衣服,总做不到将他从“小朋友”这个词中剥离,他的眼睛未覆上经历挫折后的朦胧,人若是没有过什么改变轨迹的变故,这样反倒合情合理
“好看吗?”
他被盯的有些困惑,但不局促,依然摆着他认为最合适的站姿
他其实很少问这种问题
“没想什么,这身很好看,显得你五官更立体了”
我顺着他的意说了违心的话,而他佯装无所谓的语气里多了些雀跃
“我的五官本来就很立体”
他心里的小人应该在挑着眉大笑
“舍不得我吗,这幅样子?”
许是因为我的夸奖,他没有说出别的话来
“有一点”
我替他系好有些歪掉的领带
“我就不会,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”
“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小孩”
我无奈摇头
心口不一,藏不住欣喜,可他确实长大了,比我高了不止一点点,额头因不应季的穿搭沁起一层薄汗,碎发搭在眉上有些凌乱
“不是……我才”
没等他说完反驳的话,我再次开口
“你愿意让我陪你一起去吗?”
像是出乎他的意料,佐助瞪大了双眼,察觉到我并不是在挖苦,连声音都放软了,深埋的脆弱一览无余
“我…很需要”
这次他没有拐弯抹角
他总会长大的,他总能学会伪装,他需要付出很多代价,我本该任由他碰壁,让他独自面对属于自己的命运,可他和我不同他总高昂着头,我不忍看那样的傲气垂落
我记得他一直这样昂首,即使当初他的面前并不是更进一步的一层层考验的阶梯,而是两块比他高的墓碑
当时他的身形并不渺小,可是因为年龄还是比我矮许多,衣着古怪,淋着雨也不顾低下头,宁可雨水流进眼里,不会有人认为他在流泪
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,看向我时只是后退几步
“你叫佐助吗?”
“嗯,是我”
“我是你血缘关系上的姐姐”
他的警惕松懈了许多,我将手中的伞向他靠拢,他没有躲开,伞有些小,勉强能将我们二人罩住,大衣的衣角被雨淋湿,我将不合身的大衣往里勒紧了一些
“姐姐,要去哪”
他适应之快反倒让还不是成年人的我有些不自在
“你可以先不这么叫我的”
“我是不是只剩下姐姐这个亲人了”
“不会的,不会只剩下我”
“那我们要去哪?”
他将自己的小手伸出,我握住了他冷冰冰的手
“当然是回家”
我带着他踏出墓园那道略高的门坎,像当初,一个人牵着我踏出了那个院子
我也会像那个人一样,变成远方的风吗
【红白】
“那天只有他和我回来了”
天少见的放了晴,烈日抽干了地表残存的水汽,花坛中的花花草草更加奄奄一息,蔽于树梢的蝉鸣不止,似乎也没有比雨天清静多少
一直湿哒哒的园子里终于有了几处不会陷进去的落脚点,我挑了一处树荫
佐助坐在我身侧的花坛边缘,地面即使因气候变得干燥,也还有不少湿润的土壤,他并不想像我一样席地而坐
“只有他和你?”
他手中捻着一株嫩红色的玫瑰花苞,未盛开的生机可怜兮兮地栽在了这个年轻人手里
“其他人都死了,只有他和我,他来接我了”
佐助显然不相信这样对他而言很草率的事实,可在一片血泊中闻着满天的腥气行走着,不论踏出任何一步都是不同的温热,一个接着一个的探着鼻息,只有我与鲜花还在呼吸,那样的记忆永远挥之不去
我指尖勾住他的发丝,不知是否出于怜悯,他显得格外顺从
“往后的你还想听吗,可能会让你理解不了”
对我而言那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
佐助点了点头
不见人的蝉停止了鸣叫,视野内不再有鸟飞过
那场婚礼更像白事
尚未知晓配角的名字,两位主角原先并无瓜葛,或许昨天他们才刚刚见第一次面,像两座捆着菟丝花的雕像,任人摆布,被镌刻成众人最想看到的模样
我所在的角落,其实应该说是整个会场,只有我一个孩子,桌上的食物尝不出咸淡,周遭的花束分不清月季玫瑰忽明忽暗,最显眼的主桌没有坐满,陌生的长辈在担惊受怕着
婚礼偏偏在夜晚举行
新月高悬于一片夜色,新人才入场
新娘衣着精致,似一只由天空落入红毯的白鸽,新郎容貌俊朗,如一匹自密林奔向会场的白马,在座无一不发出类似郎才女貌的赞叹,一片祝福中混杂着司仪高昂的宣誓,只有我困惑着
有人仿佛提前预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但没有人传播这样的恐惧
会场中心立着一座临时搬来的座钟,钟表指针依旧尽职尽责的行走着,漫无目的,为了前进而运作,直至月缓缓浸入一片浓厚的云,看不清钟表,滴答声也变淡
会场短暂失去了最明亮的光源,变得嘈杂,潜伏在黑暗中的乌鸦冒出头,撕扯着血肉,先爆发出一声凄厉,愈演愈烈,那两道身影的速度越来越快,平息了所有尖叫后,月再次探出头
更高的身影碰到坐在原地的我,低声让我离远点
那对新人从始至终都站在台上,没有惊讶,只是迷茫的看着来者,只是几秒便思索出了二人的来意,没有逃跑
“谢谢”
他们异口同声,新郎替新娘重新戴上头纱
“让我自由”
新娘低声说道
白鸽与白马妆点着玫瑰,在一片漆黑中奔向属于自己的自由
我平静地看着,面前的食物还是索然无味
鼬来接我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
“为什么他们要说谢谢?他们疯了吗”
佐助抬眸,意料之中的满脸诧异
我低声笑了笑
“或许他们自己也不明白”
“那为什么后来,哥哥也死了”
我自己也快不记得了,我没有回答他,可怜的玫瑰花苞被他生生拆散成一片一片,落到我手上
“你听明白了吗?”
“没有”
“不明白也没关系”
那天,他将那柄沾过无数鲜血的利刃,抵在了自己的脖颈
鼬另一只手紧紧按着我持刀的手腕,印象中他从未对我动过粗,竟不知他的力气大的惊人,指尖挪动半寸都吃力,刃已经开始划破他的皮肤,白皙的脖颈渗出丝丝血迹
他没有急着用力,他说了很久的话,说了很多以前
他说,别再原谅他
“犯下了不能犯的错,这份惩罚是我咎由自取”
他受了力道,我惊愕地将手抽出,刀掉在了地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响
“你疯了!你到底在说什么?”
垂在他两侧的长发短了一大截,粘在刀面上,与血融为一体
“只要我还活着,其实什么都可以改变”
如果他自诞生以来就拥有数不清的罪孽,那我也相同
原先的东西随时间流逝,会愈发闷重
“我也想拥有自由”
他闭上眼,我没有如他所愿,他不再强求
“我是不是很自私”
我希望那个小小的院子是一个华丽的会场,手中小小的盒子幻化成一个人的模样,身着盛装,遮不住一切的小小的矮墙生长出一丛丛茂盛的玫瑰,湿软的小小的苔藓铺成一条红毯,小小的雨同风作响
小小的盒子很安静,被埋进他离开的地方,拦不住杂草扎根生长
婚礼是白色的,葬礼是红色的
佐助认为今天是自己的世界末日,他再次站在墓碑前,只是这座墓碑又是另一个人
“你叫佐助吗?”
他晃了晃神,不远处,一个女孩正看着他,比他矮很多很多,是个很小的孩子,头上戴着一朵玫瑰,红白相间
甜味不如苦味深刻,苦艾草扎根大地,孩子们学会成长以后,才真正死亡,水车因水源而不断前行,却止步不前
过往总与当下纠缠不清,像错乱的日出日落,此刻映射入一片漆黑的室内
思念或情爱也如同糖一般,被炙热的气候浸润至融化,成为粘稠的希望
改变,本身就会让苦楚重蹈覆辙